第66章 夕照孤鸿厌血篱(2) (第2/2页)
昏迷多日的少年呼吸愈渐微弱,却在此刻猛然张开双目,漆黑星亮的瞳孔遍布杂乱血丝,狞恶可怖。
原先尚算起伏规律的胸膛随之颠簸颤动,似雨打浮萍。
少年浑身发颤,双拳紧握重重捶地,将地面震出穿云裂石之响,似在以此宣泄体内淤积过度的苦痛和力量。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如雷声响,势渐减弱,最终阒然无声。
锦绣河山,鸢飞鱼跃,并未因此有丝毫改变,仿佛方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乾坤太虚,人世阴阳,对身处其中的芸芸众生向来置之不理,袖手旁观。
虚阔宇宙,仰观日月,人如蜉蝣,朝生暮死,本不值一提。
若论生死有何意?
大抵是为了证明,爱存在着,不会“过”。
在此间躺了许多个日夜的少年,勉强拖着一口浮气,已无力睁眼面对穹冥羲和。
他这稍显短暂的一生,许是即将葬送于此。
脱离这凄苦至极的一世,本应迫不及待,甚至欢欣鼓舞,但他却唯剩难舍。
他尚未与这人世郑重挥别,以及最紧要的——尚未关照雪禅,要避祸就福,乐而忘忧,勿要将他铭诸五内,夙夜梦寐,她该欣欣向荣,享无疆之休。
也许是出于对少年这疮痍一生的歉疚,上天在最后一年的时光里,给他送来了一抹足以泯灭过去所有苦楚的光亮。
那光亮乍然而现时,是他此生所见最风和日美之景。故而那时虽不明上天用意,他便已将其妥善收藏于心。
而今一年来明明赫赫的光景在灵台里依次划过:天光云影、清莹秀澈、碧落飞雪,美不胜收。
随后灵台染墨,将其中万物倒海移山般拖入漫长沉眠,自此长夜难明,水波不兴。
而这人间,照旧河清海晏。
…………
缺月疏桐,背飞双燕。马蹄飞驰,尘土高扬。
天觉在林间飞快地骑着马,手背抹了抹额前簌簌滚落的汗水,无奈瞅着前头疾行的人影马匹。
虽时至寒露,秋气孤冷,但这一路天觉额上的汗竟未断过。
雪禅拼了命地赶路,昼夜不分。
四日来,二人一连换了六匹马,方才保持住目前的行速。
他们踽踽独行于羊肠小道,朝远方眺望,终于能依稀窥得星云阁所处的山脉轮廓。
两个时辰后,夜霜微浓,鸟歇山寂。
雪禅抿着唇,神情被秋风吹得极为冷峻萧索。
行至星云阁下方山麓,她驾马的速度忽然放缓,跟在她身后的老和尚一时尚未反应过来,差点儿一脑袋撞了上去。
天觉勒紧缰绳,后怕地拍了拍心口,便闻得前方传来一句:“前辈仔细看看,戮也应当就在此地。”
“此地?”天觉惊讶。
雪禅木着脸颔首。
那股混杂着鲜血的草木晨露般的气息,温暖清新,明澈凛冽,太过熟悉,难以忽视。
二人下了马,在此处寻了不多时,便见野草堆中躺着的白衣血人。
他身上的血迹经由多日的风吹日晒,俱已干涸,只是血色白衫,尤其醒目骇人。
天觉席地而坐,眯着眼替雪禅怀中的少年把脉,倏而双眉一竖道:“他筋脉多处崩裂,加之身中内伤,内里出血过多,若非有一股强劲的力量护着心脉,如今恐怕身子都凉透了。”
“我先替他接上各处筋脉,再寻一处干净无风之地,为他好好疗伤。”
天觉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取出一卷银针,经烈火炙烤后,一一捻入云戮也的皮肤中。
少顷,云戮也的四肢周身便被稳稳钉入了无数根银针,密密麻麻得宛如刺猬。
雪禅蹲在一旁,按着少年肩膀的指尖微微收拢,脸庞隐隐浮着一抹疼惜不忍。
许是澹然从容惯了,焦忧心绪跃上唇角眉梢时,令那张恬淡平静的面容显出一丝违和。
她盯着少年身上排布无序的银针,蹙眉思索道:“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得最近的城镇也有两三个时辰的路程,又无马车租赁,若骑马前行,戮也的情况经得住路途颠簸吗?”
天觉收了针卷,觑了一眼昏迷不醒的云戮也,盘算道:“路程两个时辰内的住处也就星云阁一处,我们显然去不得。这小子身强力壮、皮糙肉厚,就这样还活着,马匹颠簸一下应当就是挠痒痒的程度。”
话落,又暗自嘀咕了一句:“年轻就是好啊。”
一炷香后,天觉施力将云戮也身上的银针全部削去一半,另一半留在他的体内加固筋脉,如此便可骑马缓速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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