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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第2/2页)

但云清力气实在太大,又搬出小豆子做说辞,草哥儿沉默了。

只要他不反抗,云清拎这么个瘦骨嶙峋的人还不是轻轻松松。

云清架着草哥儿走到前头,不时回过头看叶峥,提醒他雪天路滑,注意脚下。

倒不是云清力气没处使,实在是草哥儿人一松懈下来,那挨冻的后遗症立刻就出来,整个身子都是僵的,根本迈不了步,云清只好架着他。

回程经过草哥儿的破茅屋,叶峥很有默契地进门,把小豆子也提留了出来。

倒不是叶峥有多乐于助人,实在是这么个四面漏风的小破屋根本经不过雪天的严寒,这草哥儿也算是他和云清救下的,要是冻死在大雪天里,岂不白救他一回,再说他也可怜豆子。

小豆子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看呆了一不留神就叫人提起来,然后想起阿爸说过的话,一定要乖乖待在家里,不可以被任何人带走。

当即用力挣扎起来,好看也没用,神仙也不成,豆子只听阿爹的话!

叶峥这八段锦也不是白练的,一手提着小豆子的后脖领,一手托着他的肚子,让他像个翻肚的青蛙在自己手上乱扑腾。

小豆子被提出屋看到阿爹就哇的哭了,嘴里还不停控诉:“坏人,抓豆子,阿爹救命——”

草哥儿知道叶峥是心好,才想连豆子一起带回去,忙出言安抚:“豆子乖,这是恩公,恩公是好人,豆子要听恩公阿叔的话。”

豆子似懂非懂,但他信阿爹的话,阿爹说这个美人哥哥是好人,小豆子就不怕了,被乖乖托在手上,不时用一双黑豆似的眸子偷瞄叶峥。

这哥哥真的好好看哇,小豆子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

明明是哥哥,为什么阿爸说是阿叔呢?

回到家,云罗氏听到动静一下就迎了出来,全村人都知道刘老实家发生的事,见到这幅架势也不问,先上来帮着扶草哥儿,见到草哥儿露在破夹衣外的伤痕和冻疮,也是先痛骂了几句刘老实不做人,对亲哥儿也下这样的狠手,又把草哥儿往屋内迎:“孩子你受苦了,好在你那不成器的亲爹已经不在了,往后再也不会有人打你了。”

草哥儿看到慈祥的云罗氏,不由想起阿娘来,没忍住埋进云罗氏怀里就是一阵放声痛哭,云罗氏摸着他的头不住安慰。

她的云清从小就是个再独立不过的,从不和云罗氏撒娇,也很少哭,被草哥儿这样信赖地依靠着,云罗氏倒被勾起暌违已久的母性情怀来,不由也跟着掉了几滴泪。

云清:……

看来是用不着他了。

云清干脆钻进灶房里烧起热水来,草哥儿这身上不仅脏,还臭,连小豆子都一样。

没见叶峥虽然小心翼翼托着小豆子防止他跌落,脸上的神情里却带着点掩不住的嫌弃嘛,为了他家阿峥的视觉和嗅觉,云清觉得还是烧一大锅水,让这父子俩洗洗干净算了。

对于他家阿峥孩子气的举动,云清不仅不觉得有什么,还认为十分可爱。

等云清烧好一大锅开水注入大桶里,侧屋弥漫起淡淡的水汽。

叶峥和云爹两个老爷们已经自觉避入各自房里。

云家今年炭盆烧得早,叶峥是个冻死鬼投胎的,整天缩脖子缩脑喊冷,为了他,云家所有叶峥可能涉略到的去处都点上了旺旺的火盆,所以在空着的侧屋里洗澡一点都不冷。

云清和叶峥在屋里翻棉衣,难得起了点冲突。

主要是云清翻出哪件旧棉衣,叶峥就孩子气地扑过去抱住:“这件不成,这是清哥儿给我穿的。”

云清很好脾气地又翻出一条布料洗得发白的,叶峥又一把扑过去:“这件也不成,旧衣布料柔软舒适,我要贴身穿的。”

云清:“……那这件总成了吧。”

这条不新不旧,料子也不软不硬,总不会还有话说。

叶峥还是摇头:“那件你穿过,我也穿过,还穿着手牵手散过步,有我们美好的记忆,我要收藏起来的。”

云清:……

成吧。

云清干脆拿了条而成亲时候云罗氏请隔壁人家帮忙做的棉衣,既没上过谁的身,也没下过水。

叶峥这才没意见了。

侧屋里燃着热热的炭盆,屋门紧闭,连一丝寒风也漏不进来。

草哥儿抱着小豆子坐在大木桶里,差点冻僵的身子被热水包围着,屋里亮堂堂的,虽称不上富丽堂皇,但所有家具摆设都干净整洁,哪怕用旧用破的部位也有妥善修补,可见主人家的爱惜程度。

这是草哥儿不曾有过的体验,刘老实家就不提了,每日大小声,一不顺心就砸桌子砸碗打人,李瓦匠也是个暴脾气,且做的是和泥打交道的活计,屋子里总是弄得脏兮兮的,草哥儿无论怎么收拾都收拾不干净,想到这里,草哥儿眼里泛上辛酸的泪水。

小豆子用被热水泡得暖暖的小手在阿爸脸上擦着:“阿爸不哭,小豆子呼呼。”

说完认真地撅起嘴,在草哥儿脸上呼呼,这是他摔疼了要哭时草哥儿哄孩子的办法,如今被小豆子原样用在草哥儿身上。

“不哭,阿爸不哭,阿爸有小豆子呢。”

草哥儿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撩起水给小豆子搓起胳膊腿来。

小孩的注意力好转移,小豆子很快就忘了这茬,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和自家破茅屋完全不同风格的屋子:“阿爸,这里好暖和呀,家里好冷,神仙阿叔说话也好听,还不打阿爸和小豆子。”

一句话差点把草哥儿的眼泪又逼出来,他觉得自己无能极了,就生了小豆子这一个孩子,还护不住他,让他跟着自己挨打受冻的。

“豆子不要怕,会打骂咱们的人已经死了,从今往后再也没人打小豆子了。”

草哥儿的声音坚定,他要自己立起来,要给小豆子一个吃饱穿暖的家。

小豆子似懂非懂:“哦。”

他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又去抓草哥儿手上的肥皂:“阿爸,这是什么,好滑好舒服呀。”

“这叫肥皂,是很贵重的东西。”

草哥儿听说过这个,在外头要二十文钱一块呢,使用方法和胰子差不多,却比胰子好使得多,村里有点闲钱的人家几乎都用上了,草哥儿没用过,哪怕叶恩公好心,同村人买只需要十五文,对草哥儿来说也是个天文数字,他连一文钱都拿不出来。

此刻握着这肥皂,心里充满了对两位恩公的歉疚,不仅要恩公给自己烧水洗澡,还用了他们家这么贵重的肥皂。

不过着肥皂真好使啊,打上一遍揉搓,就把豆子身上积了一秋冬的老泥都搓出来了。

等到要洗自己的时候,草哥儿犹豫了,这么贵的东西,他不该用。

可是恩公既让他洗澡,就是嫌他身上脏,他若不洗个干干净净,一是辜负了他们的心意,二怕埋汰到他们,三么,草哥儿也很想痛痛快快洗干净一回。

瞅了瞅手里的肥皂,草哥儿心一横最终决定还是用。

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他已欠了还不清的,多用次肥皂,也不过又多一笔,只要他还没死,还活着,总要做牛做马报答他们。

二人身上实在太脏,一桶清水都洗成黑的了,云罗氏进来问他们水够不够的时候,草哥儿臊红了脸。

云罗氏却丝毫没有表现出异样来,出去没多久,云清就提着干净热水进来了。

水洗三遍,草哥儿和小豆子身上几乎都脱了层皮,才把自己洗出个人色来。

云罗氏拿了云清贡献出来的新棉衣,想了想又取了自己一身旧内衣,拿进来放在炭盆边烘着。

她这顺手为之的好意,叫拿着暖烘烘衣服的草哥儿又想哭了。

“别哭孩子,坏事儿都过去了,接下来就都是好的了。”

草哥儿拿着衣服,用力点头:“嗯!”

“走,阿奶来抱小豆子喽。”

云罗氏用老头子一件柔软的旧棉衣把小豆子从头到脚裹住,抱出了侧屋,放到了同样燃着炭盆的温暖堂屋里。

草哥儿赶紧换好衣服,自觉蹲下身把湃出来的水擦干,又用木桶舀水到院子外泼进沟壑里,防止结冰滑倒人,接着自觉将使过的木桶和木盆拖到院子里,找了个木刷使劲洗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