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美人 (第2/2页)
公孙孺呆呆道:“说不定,他看用计不成。也许会用强。”
唐猫疑惑问道:“他敢吗?”
“万一人家情深意切,打算沉着月黑风高,俩人比翼双飞还是有可能的。”虞子盈讥讽时,声音棉里带针,不屑之情毫不掩饰。
唐猫继续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又不是喜欢成人之美的活菩萨,”虞子盈挺直了病怏怏的身体,目露凶光,狠戾道:“何况还是庇护我十二年的兄长的女人。”
公孙孺插嘴道:“要不要我去宰了他。”
“你老实呆着,对了,当街杀人是你吧?剑法迅猛,还管杀不管埋的,除了你,我还真猜不出别人。”唐猫斜眼看向桌面上的春秋名剑和躲在虞子盈身后只会尬笑的公孙孺,唐猫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哥不是他害死的,也就不能赖在他身上,把我的事捅给官府,也是确有其事。可他如果真的敢惦记我嫂子,那他该死。”虞子盈拍了拍公孙孺的肩膀。目光却透过窗户,雾气被逐渐升起的朝阳荡尽,人世间一切美丽的、丑陋的都明明白白的暴露于人眼前。
虞宅的另一头,吃饱喝足的唐姑花心情也是难得的好,如覆冰霜的脸上隐约流露丝丝温暖,口中哼起闺中学来的小曲儿。如果不是在虞宅怕让人瞧到,她甚至想学一学街上见过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走法。
“大人留步,我有要事禀报。”一个清脆的声音叫住了唐姑花。
唐姑花回头,见到一个身形单薄的小女使,正是余心。她看唐姑花停下脚步,将手里拿着一封密封好的信封递给唐姑花。仅仅说了一句:“奉枢密使大人之命,交给你等。”
说完转身就走,未有片刻停留,没给唐姑花提问的机会。唐姑花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搞得摸不到头脑。稍稍思索后觉得应该和地厌黄耳一起拆开。
可当唐姑花在厢房找到正在吃早点的二人后,三人合计一番后,一人一条汗巾捂住口鼻,以防有毒。作为三人里唯一精通药理的地厌缓缓将信从信封里抽出来。信纸不大,内容仅是短短的一句话:
虞家诸事由虞子盈决断。枢密院一干人等不得插手。
信纸右下角盖的不是朝廷官印,而是三个差役的师父枢密院副使大人的私印。
唐姑花率先开口问道:“这个是真的吗?”
地厌搓了搓纸角,道:“不像假的,起码这纸是有点年头了。”
“好一手郑文公碑,扑面的金石气,应当就是师父。”三人中只有黄耳有足够的鉴赏能力,也只有黄耳能看到出这寥寥二十一个字里宽博方正而又疏宕萧散的神韵来。
唐姑花扑闪着晶莹的眼睛,问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静观其变呗。”地厌天生低沉的嗓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黄耳点头以示同意,“只要虞子盈不做什么太出格的事,咱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地厌进而分析利害道:“而且虞家家大业大,万一咱们真要是有什么纰漏,反正他们也跑不了。”
黄耳递给唐姑花一个蒸饼,随便问道:“哎,对了,小花你昨晚怎么一夜没回来,你去哪里了?”
唐姑花没好意思讲自己在墙根睡着了,也许是在某人身边已经开始潜移默化,她随口编道:“我想去栖霞寺再看看,没想到他们山门紧闭,我就在山下客舍住了一夜。”
“哦,原来是这样。”黄耳并未多想唐姑花的话,侧身看到地厌眉头紧皱,活像只沙皮狗。黄耳忍不住问道:“师弟你想什么呢?”
地厌缓缓道:“我感觉师父的布局远远没有结束,”
“何以见得?”
“小花说传信那个叫余心的女使,我查看过虞家下人的卷宗时,看到她到虞家的日期,已经是六年前了。”地厌说出自己的发现。
黄耳提出令他感到疑惑的一点,“就算虞家说江南巨富,可师父只是想图钱的话,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明明在大都敛财的门路和法子更多,且更容易控制。在这边不仅受限,而且东窗事发的机率会更高。”
“不求财的话,那还能有什么值得师父耗费怎么多心思的能?”
一语中的,但三人实在揣测不出上位者的真实意图,三人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
金乌归巢,玉兔登空。夏蝉死,西风起。
此时此刻,对一切毫不知情的大元枢密院副使哈拉诺亥正斜躺在香名满大都的烟柳楼里,喝着名贵的罗浮春。
在哈拉诺亥对面坐着一位衣裙单薄,妆容精致的娇艳美妇正满脸嫌弃地盯着他,当哈拉诺亥再次毫无顾忌的给自己续酒时,美妇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枢密使大人,您都喝第三壶了,我们这儿虽酒好,可我们到底不是酒馆啊。您不觉得您该干点正事吗?”
“小狸啊,要不你也喝点儿。”哈拉诺亥黝黑削瘦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感,但酒杯已经递到美妇面前。
名叫小狸的美妇很清楚自己与眼前人的身份有多大差距,就在她准备迎战头皮喝下去的时候,雅间的门被人推开。
“小狸你到底是岁数太小,人家是想多喝些酒水,好把本钱捞回来。”一袭紫衣摇曳生姿地走了进来,来者生得惊为天人,她肌肤细腻如玉、娇嫩敢比昙花,一双桃花眼惹人怜爱,身段婀娜,自是难以言表的妩媚。哪怕她已经在人间经历了三十几个寒暑,但岁月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无论是多么娇艳的花魁娘子在其面前怕是也会不禁自惭形秽吧。
小狸见到来者,如见救星,起身施礼道:“九姨,这位客官他、他……”
没等小狸说完,就被尊作九姨的九娘子直接打断,道:“我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狸看了眼哈拉诺亥,那家伙只顾喝酒,一言未发,再看面不改色的九娘子。她心里不免有些打鼓,小狸明白二者随时可以像碾死只蚂蚁一样碾死自己,她想得罪哈拉诺亥最多会被算后账,万一这位爷喝断片了,或是贵人多忘事,自己还能捡一条命,可如果得罪九娘子的话,自己必死无疑。清楚了这些她果断起身,退出门去,顺手还把门关好。
九娘子轻轻坐下,语气平和地问道:“来我这儿,要干什么?”
“想我白家姐姐了,不行吗?”哈拉诺亥艰难地挤出一个不大好看的笑脸来。
九娘子为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道:“这话可不像你能说出来的。”
“哪像是谁说的?”哈拉诺亥明知故问。
“你想他了。”
“嗯。”
“你俩不是一见面就吵架吗?”
哈拉诺亥看似冰冷的脸上浮现出几分醉意,沙哑道:“他可别死了,不然我连个吵架的人都找不着了。”
九娘子不忍心看这给背负了太多痛苦的可怜家伙已经泪眼婆娑的模样,柔声安慰道:“放心,他那种男人可不会默默地死掉,大家迟早会再见的。”
早已过了不惑之年的哈拉诺亥,狠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拍了拍发烫的脸颊,对九娘子道:“九姐姐,将来万一那混蛋仗着老天瞎眼,还能活着和咱们碰上,今个儿这事可千万不能别告诉他。”
听哈拉诺亥孩子气的话,九娘子不禁打趣道:“可以是可以,记得给封口费啊。”
“我家里有的,你能看上的随你拿。”哈拉诺亥趴在酒桌上似睡非睡。
九娘子静静地瞧着面前酒品差劲的汉子,露出了无数风流骚客挥洒千金,也求不来的真挚笑颜。
哈拉诺亥迷糊间,呢喃道:“九姐姐?”
“怎么了?”
“快入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