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九) 失明 (第2/2页)
好吧,我虽然不能算是个理性的人,但要说真的有如此准确的直觉那自然是在吹牛,我其实是依靠着我那变得如钢铁般坚硬,还刺拉拉的长者如同父亲没有剃干净的粗糙胡须的汗毛的皮肤追踪到了那明显更为燥热的温度,而当我最终靠近那里时,那高温使我的汗珠每次从关节的缝隙中流出便蒸发了。谢天谢地,若是我仍是肉体凡胎,想必此刻已然化为灰烬了。
即便如此,我的周身也已经发烫如同烤肉的架子,我想我一定浑身都红的发亮,而燧石的火焰若是真没入其中,哪怕是钢铁都会汽化无踪。我的视力仍未恢复,难道我真的得不顾一切的投入火中吗?还是说想办法适应黑暗虽然无可奈何却颇为实际?我不太确定,或许我努力将自己眼睛撑大些,让几粒飞溅的火星来重新点燃它们会更安全,或许甚至更方便快捷。
就当做是放手一搏前最后一次让理性操纵我的行为吧,我果断的将回头梦醒这一条路弃之脑后,但就在我的手指触碰到眼眶的那一刻,我的尖叫声便几乎将整个林地都唤醒,直到我蹲坐下来开始小声啜泣却没有任何一滴泪珠滑下时都仍在树木之间回荡。我的眼睛从未打开,或者说我从来就没有过眼睛,我的眼眶空空如也,我的手指只能触碰到滚烫的皮肤。
看来现在除了火焰没人能够帮助我了,但即使是燧石,她有能力无中生有的造出些什么不存在的东西,但那也并非她之所欲,否则她当年也不会与不智凡人发生那次争执,而这故事的起因是教师先生曾经在课堂上所说,她大抵只会在我完全化为灰烬的情况下才会允许自由发挥,因此我已经明白我的道路位于何方,也料定了自己的结局且在内心深处接纳了它。
“别去,你没法在如此严酷的境遇中活命。”我听到了近似我的父母,但又仿佛混入了无数人的议论而变得嘈杂的声音在我的耳边盘旋,最终那汇聚而成的交响乐听上去却失去了人类的语言只余下了雷鸣与火焰爆燃的声响,还有那些若有若无的急促虫鸣,“快回来,难道你想要和你的同胞们一样渴光而死吗?”没有人拉住我的手腕,因而我的步伐没有停下。
“是的,自我从大地中诞生,睁开双目第一眼所见的便是它,以及被它所照亮的你们。”我对我的父母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究竟身处何方,而我的声音也过于浑厚仿佛并非只有我一人在说着独白,“你们应当知道,我也请求你们能够理解,我无法离开它。”这下我的手腕真的被人抓住了,只是冰冷且沉重的仿佛被套上了手铐,“即使你会因此被驱逐?”
“是。”我回答道,但等等,我明明正在因为在无来由的惩处而发愣不知该如何言语,那么究竟是谁在替我说话?我的思绪更为混乱,而那夹杂着叹息的声音并未发现我的异样,“即使那可能会使你摧毁自己,也被自己摧毁,从此再也不再是你?”对话仍在继续,而我面对那些不明所以的话感到头痛欲裂,我无法理解,也感到有什么东西想要自脑中破土而出。
“是的。”“不!”我仅存的意识告诉我,我应当阻止那个声音继续回话,因此我大声的唱着反调,那自然无法阻止那个声音替我说出决定,但至少如同石头砸破水面一般使那声音变得破碎而扭曲,模糊的使人无法听清。“我明白了。”或许是我的挣扎起了作用,这次那个声音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答,而我的手腕此时已经因为用力握拳而被勒出了血痕。
一切都归于了寂静,我的身后是火焰持续燃烧的声音,我的脚下是草木生发的窸窣,我的口中止不住的喘气与喃喃自语,而我的面前,哦不!我听到了花枝剪的声音,而且似乎比那还要更为锋锐!我想我或许应当逃走,但我的手腕被限制的动弹不得,一切为时已晚,我于刺痛中重现了光明,但首先见到的便是被火焰映红的刀光,再之后,便是血色的火光。
当那疼痛延伸到了后背,我便在失声尖叫中苏醒,天色依旧黯淡,星星红的正如同壁炉中溅射的火花,而我则因为背靠在壁炉的边缘而大汗淋漓。我知道,我确实逃过了一劫,但我更想知道的是,这呼唤究竟是何意义,以及,它是否真的来自转轮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