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泊(十一) 沉醉 (第2/2页)
但他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其中蕴含的智慧也有着长达千年的广度与深度但那始终不属于久经风霜的老者,而是如同古木每到春日都生出新芽般的历久弥新。像这个年纪的孩子无论做出什么淘气或是异想天开的事情都不会让人怪罪,人们总是觉得少年人就应该对自己能够触及的事物一概贪得无厌哪怕有些霸道而无理,且一面珍藏着秘密一面却总是想要夸耀。
如果他当真如此,那他的心思还真是难以揣测,毕竟哪怕是我本人,也不敢说能够完全算的准自己少年时期的心思,而若那只是他的伪饰,那便更可怕因为这意味着我甚至无法看穿水面带来的折射。没办法,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水手,难怪浪潮大人不愿接纳我好在我至少喜爱漂流,而此刻我那显然是触礁了的话引发了渡鸦先生片刻的沉默随后是捧腹大笑。
“是的,你自打出生来已然度过了许多的年岁,但我说的可不是这些。”渡鸦先生大约是真的有些醉了,他的言辞变得含混不清,但条理倒依旧清晰,“我出生的次数比你所经历的生长更多,而不久前你才刚见证过一次,还有一点是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这个傻孩子的,大人们饮酒很多时候不仅仅是为了取乐,更是为了接下来所说的话都不用承担理应的责任。”
“现在我们来谈谈关于那陷阱的事,我与圣杯,我们为浪潮大人备下了天罗地网,唯一所差的一环便是让他在被彻底困住之前无法逃的太远。”渡鸦先生开始说不负责任的话了,他告诉我醉酒之人说出的话并不完全可信,但也有句话我也曾经听说,酒后吐真言的道理未必在渡鸦先生身上便完全不成立,况且他是否当真沉醉以至于失去了判断能力可还不确定呢。
“我原先需要找那位桥梁工程师先生,他能够将他的作品纵横交错仿佛锁链横亘天堑,但很快我便发现了他并非合适的人选。”酒水自渡鸦先生的嘴角溢出,一面说话一面畅饮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他很快就被呛到溢出了泪珠,但这仍不能使他放下盛酒的罐子,看来,他需要醉的更深以为接下来更疯狂的举动开脱,“一切锁链均有缝隙,而那已然足以流水通过。”
“我得庆幸他至少并非蛇形,否则他甚至能够洞开无门之墙。”渡鸦先生终于放下了罐子,或者说是随手抛下,它咕噜噜的便穿过了薄膜顺着水流摔到了杯底的地上,“不过你倒是给我提供了一些新思路,我们或许根本无需将他锁住,只是摔一跤的功夫便已经足够,毕竟浪潮大人,他在保持那宁静的欢愉方面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因此转变对他来说是个难题。”
“我想我已经说的足够浅白,所以接下来我该做我不应做却必须做的事了,虽然一切尚未有定论,但准备工作永远宜早不宜迟。”我点了点头以示自己大概明了了他的言下之意,随后便目送着他摇摇晃晃的起身,将仍旧不断滴水成线的披风褪下,随后是里衣以及其他,而最后他跃入那水幕之中时,我看到他将自己的发丝也解开揉的散乱如同当真因酒醉而痴狂。
“渡鸦先生,您干什么去?”我本想跟上但他却一手抓住那宝石的边框一手做着我们这些水手常用的手势示意我回到地面上去不要声张,他的手指很是灵活不似鸟爪,但言辞总是能够承载更多含义,因此他最终还是隔着水幕向我问出了一个或许有些太晚的问题,“当你知道浪潮大人将离我们而去时,你究竟作何感想?”流水声使他的声音变得朦胧如同回音。
绝望?愤怒?不知所措?我一一否决了以上这些,又或者兼而有之,但最终那些都如同流水过筛一般了无痕迹,停留在我心中,于避光的阴暗处留下的水渍则告诉我,所余唯有对锚定渴慕以及哪怕是千年之后的沧海桑田的拒斥。我如实相告,虽然我不懂得太多修辞因此多少太过朴实无华,但渡鸦先生颇为赞许的点头且告诉我如我一般想法的人绝不会只有一个。
“圣杯会原谅我的越俎代庖,而浪潮大人或许会恼怒但这对他百利而无一害,虽然他们仍需走个形式,但你猜怎么着?一个醉鬼?谁能去为难一个理性被那足以使人溺毙其中的欢愉所吞噬的人呢?”渡鸦先生告诉我他会将那日告知我的坏消息通过这空白的水幕展现给墨萨拿的每一个人,我有些害怕但并未阻拦,毕竟我更畏惧孤独,我需要有人来与我共同分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