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三) 偶遇 (第2/2页)
那些种子与那护林员都是他们家族中的末裔,渡鸦心想,我得看好他,不过目前他应当无处可逃,而我若是能够与他交换,只取其中之一作为回报,也不算是什么难事。渡鸦盘算着又使注意力回到了笑鸫身上,他毫不怀疑自己的计划能够成功,毕竟像弥阿这种地方,若非有什么必行之事,又有谁会在知晓其结局后继续造访,除非他是想要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他方才便不会阻止我的危险举动,也不会能够活到今夜了,渡鸦很快便排除了后一种可能。至于笑鸫,她在玫瑰的茎叶被染的几乎比影子更深时,伸手取下了其中一朵,递给了离自己最近的弟妹,而当他犹豫着伸手触碰时,干涸枯死的纸页很快便被染上了生动的色彩,而阴影却因为其离去而猝不及防的缺了一块,而那朵纸玫瑰此刻竟显得比那二者都更为鲜活。
笑鸫将那纸玫瑰置于连接成一片的茎叶化作的墨海,它便如同睡莲漂在墨池中一般优游自如,那些自从为火焰重塑了身形来便只能附着在地面与它物表层的墨狼终于发出了窸窣的嚎叫,纵然依旧轻微但至少穿透了纸页,而其余的,也因此而受到鼓舞,争先恐后的向着玫瑰丛进发,但不少皆被如同火焰般熊熊燃烧着的活力灼伤而退却,那些则是尚未转变的鲜花。
至于他们的姐妹为他们提供的居所则虽然荒芜寂寥,却至少能够容纳他们被放逐于世的身躯,但笑鸫准备的时间并不长久,而在此地徘徊已久的墨狼又太多,于是被剩下的那些便不再因灼伤与畏惧而躲避那些生机,不断的撕咬着,将花瓣与叶片抖落到地上,笑鸫便盘腿坐在花丛中,捡起那些落在她脚边的碎片,继续着她在白日里的工作,直到黎明倏忽而至。
“我今日仍在。”当黎明少女冷冽的光辉触及了笑鸫的视野,她便开始劝说自己的弟妹们暂且回到庇护所内,她仍说着属于过去的语言,而渡鸦为她补充了翻译,只是那些可怜人将希望抓的太紧,因此显得不听劝告,尤其当阳光照射到那些被墨痕浸染了的玫瑰之上,它不仅不曾凋零或是燃烧,反而摇曳生姿,生机勃勃之时,它们便将笑鸫的衣角抓的一样紧了。
“我发觉自己太过草率,而你比我更草率。”渡鸦苦笑道,他这句话乃是出自真情实意而非有意挖苦,他建议笑鸫逃离,他知道即使是那些遭到放逐却在阴影中无孔不入之人都会迷失其中的道路,只是笑鸫任性的总是不断甩开他的手,幸而僵持不下之际,那被渡鸦暂且抛在脑后的护林员追逐着太阳即将离去的影子到达此处,他俯首以书写的姿势安抚起狼群来。
狼群如潮水般退去,即使有些不情不愿,而他被裹挟其中,又或者是需要阴影庇佑的他裹挟了狼群离去,不过走之前他还记得为二人解惑,“你们的言辞乃是漫宿的规则准许之物,即使司辰们并不情愿。”此人解释了其中缘由,“但凡是规则内之物对它们来说均隔着无法逾越的天堑,它们有时能够理解歌声,但仅限于被禁止与被遗忘的那些,而言辞同样如此。”
“现在已无人再记得这首歌了。”笑鸫说道,她已理解了自己的歪打正着,因此她选择继续已这歌声送别她从未谋面的弟妹,而渡鸦则是跟上了弥阿移动着的边界,他与那护林员有话要说,至于笑鸫则继续忙她的事去了。那护林员自然也察觉了渡鸦的意图,但他并未阻止,看来他有着足够的自信,如今的弥阿已无法容纳任何为司辰的规则所容之人轻易的进入。
但很遗憾的是,渡鸦或许不能开启所有门户,但他本人却足以穿越一切边境的阻拦,无论是穹顶还是大地,还是规则与无序的界限,因而当渡鸦行走在弥阿如今难以被理解且无从被描绘的道路之上,且精确的追随着辉光的种子所稳固的,极少数仍维持着符合规则的结构的路线找到了那护林员时,他那与常人无异的脸上露出神情惊讶到甚至能够被称为是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