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算未抵人间离别 (第2/2页)
何腾蛟看着自己妻子在忙碌收拾东西,自己将门轻轻关上,背靠在门上,对着章旷继续说道:“你今年需才三十四岁,又是进士出身,正值大有可为之时,怎么能和武昌城杠上呢?老夫已经知了天命,这武昌便是我的葬身之所...”
章旷直接急得跪了下去:“恩师若是这样说,学生如何有脸面苟活?”
何腾蛟温柔说道:“为国死节,为官死土,得其所哉。若天意如此,老夫也不存遗憾,你何必如此呢?你这一身大本事,我是知道的,而且你这傲气的脾气也改了许多,将来皇上要中兴,肯定是用得到你的,切莫意气用事!不然我就在九泉之下都饶不了你。”
言至于此,两人直接只是互相看了,并无二话。
章旷心中叹息,跪倒下去磕了三个响头,何腾蛟也坦然受了。
过了一小会时间,门被打开,章旷便夺门而出,帮衬起王氏收拾行囊了。
等到了夜里,何腾蛟的长子何文瑞也从州学中赶了过来,甫一进门就看着何腾蛟清灯孤影坐在桌边。
何腾蛟摆了摆手,于是何文瑞也乖巧地坐了下来。
何腾蛟难得收起那副黑脸,平心静气说道:“好孩子,他们都走了。那我便不能再让你走了,你能明白其中缘故吗?”
何文瑞乖巧点头:“大概知道。”
何腾蛟说道:“你且说来。”
“让妇孺避难,本身就是大义。孩儿在此,武昌百姓至少会相信父母官不会擅自脱逃,孩儿要也是一走了之的话,只会示不诚于武昌百姓。”
何腾蛟欣慰点头:“能有这般见识,看来你这几年书到底是读进去了。”
何文瑞回答:“孩儿不通实政,局势真的已经不可扭转了吗?”
何腾蛟于是站了起来,指着桌上的茶水:“哪里的话,以防万一罢了。局势还没有大坏到那个地步呢?你且用茶。”
然后就往门口走去,将门关上,再将头往下一扭:“你爹这辈子不中用,到了三十出头才勉强考上个举人。又好虚名,你长这么大,都没给过你什么东西。这几年又三番五次阻拦你去考举人,害得你到现在连个官身都没有。”
何腾蛟又抬起头来,看着自己这个只有二十出头风华正茂的儿子,又抬头仰天:“反而是要死的时候却强留你一起,只希望你不要记恨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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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旷,字于野,别号峨山,直隶华亭人。
旷倜傥不矜小节,志意高迈,神智警敏,中崇祯丙子应天乡举第一。
丁丑,赐进士出身,授沔阳知州,勤吏治,摧强豪,兴文教,楚人士执卷就门者,舟接于沔阳湖。
崇祯十六年春,李自成陷承天,州人坌起迎贼。旷号召忠勇城守,以奇计缚首迎贼者数十人,磔之。
京山杨文荐故受业于旷,旷遇之有加,文荐上计偕,旷与泛舟酌酒,语次,稍忤触之,遂衔旷。
至是,文荐为兵部郎,因倡言江北不宜置道,徒扰民,无益恢复。廷议从之。旷由是失职,罢遣义勇。
旷负当世志,悒悒不得逞。腾蛟独深知之,复以监军道力请于朝,命已下。
路振飞旧按江南,摧抑知名文士,旷怀才被屈挫。
及是,振飞怒旷不纳门生刺,力沮监军之命。
腾蛟因抗疏言:
臣受土崩之残楚,孤掌独撑,举目无一人可用。
唯得一章旷者,为有生气之人。屡题而部屡厄之,是缚臣臂而欲使臣斗也。
如谓旷斥弛多奇,或至生事,则臣请保任之,甘与旷同功罪。————《后明史列传第七史何列传(附章旷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