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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阿苏南和他家的坑爹小客人,单说朗阿寨有一户人家,这段时日很得邻家青眼,当然也不乏各种羡慕嫉妒,这便是住在寨子边上的小黑仔家。
这家的当家男人叫做朗阿浸,只二十五岁年纪,夫妻俩带着个年幼儿子辛苦度日,原本也没啥出奇的,家家户户都是如此。只去年朗阿浸打猎出了岔子,人是救了回来,但残了一条腿,还伤到腑脏干不动重活,比家里女人都多有不如,本来大家都对他家抱着同情心态,多多少少给些帮衬,毕竟家家都有打猎,谁都不晓得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只谁家都不宽裕,寨子里等米下锅的也不只他一家,帮衬的着实有限。
正当好些人暗自思忖着朗阿浸活不长久这家子要散的时候,谁成想他家那个泥猴小崽竟然好命的觉醒了,朗玛神在上,这是多大的福份啊!
确实,儿子的觉醒给一家子带来了活路,这一点朗阿浸比谁都清楚。
这一天,跟往常一样,鸡才叫过头遍朗阿浸就醒了,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摸着黑拖着残腿走出屋子,反手带上房门。
进到塘屋,捅开塘火,又往火堆里添了两根柴禾,这才从水瓮里舀了一瓢水洗脸。夜里凉,塘里的那点火星不足以维持一大瓮水的温度,不过夏日时节,略略有些寒意的凉水倒是正好,两把水上脸,整个人都清爽了。
洗过脸,塘里的火苗也蹿了起来,朗阿浸打来一盆清水烧上,又把儿子的小衣裤放到盆盖上烘烤。小家伙皮的很,家里也没有多余的衣物,以往顾不过来只好由他去,现在日子好过了,衣裤天天换天天洗,只夜里潮气重,木架上晾了一晚上也只得八成干,还得再烘烘。
朗阿浸一边守着瓦盆上面的小衣小裤,一边琢磨着是不是卖点细粮再给儿子做身夹衣。夏天的衣服可以天天洗,转到秋天就不成了,再说儿子长高了,箱子里的夹衣就算是缝缝补补还能穿,到了乌衣寨也不晓得会不会惹人笑话。
上次马帮送来八百斤粮食,还完债,又给贺仔做了一身夏衣,还剩下四百斤,若是把细粮全数换成杂粮,家里的存粮能有六七百斤。只如今地里全靠孩子阿妈一个女人,又遇上天干,也不晓得水车给不给力,若是能够再添上两三百斤,接近千斤的粮食,足够他和贺仔阿妈敞开肚皮吃上一年饱饭了,勒勒裤腰再节省一点的话,倒是可以给儿子省出一套细布衣裤。
都怪他这身子残了打不来野味,单靠粮食,一天两三斤都不顶事。别个巫童家里的日子都过的红红火火,只他家,就算是精打细算,想要给孩子做一身寒衣都不成,这眼看着就要去乌衣寨了……嗯,不对,可不能弄个想,不能坏了心肠,要不是神明保佑让贺仔觉醒了,家里都该揭不开锅了……
瓦盆开始往外面冒热气,朗阿浸连忙收回心思,取下小衣裤放到旁边的木架子上,又拖着腿从墙角的瓦缸里面舀出一碗磨碎的杂粮粉。正好水也滚了,先装满一罐放到旁边,再把杂粮粉倒入盆里,就着剩下的半盆滚水煮成满满一大锅糊糊,再加上昨晚剩下的几个杂粮饼,足够他和贺仔阿妈吃两顿了。就在一个月以前,这样的一餐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别说饼子,就算是糊糊,一家三口每人也只得一小碗,还要熬到天黑才有饭吃。
他这边弄好饭食,那边贺仔阿妈也打着哈欠进来,洗过脸坐到火塘边,接过自家男人递过来的大碗,往糊糊里面掰杂粮饼。掰到一半发现男人没有饼子,连忙道:“阿哥你也吃个饼子,现在家里不缺粮,饿不了灰仔。”
灰仔是他家仅存的猎狗,去年孩子阿爸出事,三只猎狗死了两只,只有灰仔带着满身的伤活了下来,猎狗是夷家人的家庭一员,是一家子,就算是伤了残了,也是两不相弃,总算现在都有饱饭吃了,灰仔也不用跟着他们一起饿肚子了。
朗阿浸却只是摇头:“不是为了灰仔,我想给贺仔做身夹衣。”
女人不作声了。
直到吃过饭,她才又小声开口:“阿哥你的身子要紧,还是要吃饼子,实在不行还有贺仔的银角子呢,家里好不容易才有了盼头,可不能再出事。”
女人讲完话匆匆出门挑水去了。每天一大早,她都要先挑两担水回家,然后马不停蹄地跟着娘家阿哥出寨,家里男人只剩下半条命,如今山上的庄稼只能靠她侍弄,够她忙活一整天的,晌午就在地里啃两个饼子。
朗阿浸自是留在家里,用粘着糊糊的瓦盆煮了一盆狗食,这回他倒是大方,往盆子里面掰了一个整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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