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柴房 (第2/2页)
冯浅一走进祠堂,就很虔诚地跪在神牌前的蒲团上。
这些蒲团,原本是给冯老夫人在清明、元日或者先祖忌辰时来上香跪拜所用,毕竟她年纪大了,地上青砖硬且凉,跪久容易风湿,于是就准备了蒲团。
没想到刚好给了冯浅跪拜所用。
前阵子清明,冯老夫人身体不适,没来给祖宗上香,由大夫人代劳。而冯远伯公务繁忙,常年不来一次祠堂。即使来,也是跟在冯老夫人后面,跪在青砖上。
因此,在他的印象中,在祠堂跪拜,是一件苦差,他尚且不能忍受这一个时辰的跪拜之苦,更何况是冯浅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滴滴小姑娘?
所以,才想出了让冯浅在祠堂跪拜这个惩罚手段。
但他忽略了祖宗神牌前,有一个软软的绸布制成、内塞棉花的蒲团。
冯浅当然毫不客气地双膝跪在蒲团上,双膝触感,舒服且软绵。
“小姐,你在荣福堂的时候,他们大房和二房的,有没有为难你?”杜鹃关切地问。
冯浅是孤身一人去荣福堂。
她并不想带着丫鬟,免得大夫人无处发泄,拿自己的丫鬟出气。
“他们奈不了我何。”冯浅淡淡道,“不过是罚我来祠堂跪着,抄抄佛经而已。”
“他们也太过分了,三小姐出事,关小姐什么事?现在居然罚来祠堂跪拜。”青梅有点忿忿不平了。
“没事,现在大夫人焦头烂额,气急败坏,我如果还在她面前晃动,没准她会寻我错事,拿我出气。现在来祠堂,正好避开风头。”
杜鹃和青梅互相对望,颇为愕然,没想小姐想到这么深远。
“我现在要在祠堂抄写佛经,吃喝得你们拿进来。饮食上你们得多多留意,别让他们在饭菜上动手脚。”
青梅和杜鹃心头一震,没想到小姐在冯府中过得如此艰难,如此小心翼翼,可她是威名赫赫的冯大将军的宝贝女儿啊!
“小姐,我们知道了。”杜鹃接话,声音有些哽咽,“要不要写信给老爷,让老爷回来为小姐主持公道?”
“断然不可。”冯浅正色说,“父亲现在驻扎在边境,没有上谕不可擅离职守。”
“那怎么办,就让大房和二房欺负我们吗?”
“放心,大伯父已经处罚我了,暂时还不会有其他惩罚。所以这段时间,你们多多留心,特别是注意大夫人的动静,有什么情况马上汇报给我。”
“是!”
晚饭的时候,杜鹃从厨房领回了例菜,正常的四菜一汤。
现在是二夫人管事,她倒没在饭菜上动手,毕竟上次冯浅就因为饭菜有问题闹到老夫人面前,害得大夫人百口莫辩,怕落了一个虐待侄女的口实,将得力干将林妈妈推出去,结果损了一个林妈妈。
有了这个教训在前,二夫人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小姐,我去厨房领例菜的时候,听到厨房的妈妈在小声议论,被大夫人下令关在柴房里的银霜冬雪、紫英红莲她们,就被人灌药弄哑了。而三小姐的贴身丫鬟,芳草,被卖到窑子去了。大家都很心寒害怕,背地里都说大夫人心狠手辣。但是奇怪的是,刘妈妈还没发落。”
大夫人以这么狠毒的手段对待下人,大家表明上不敢说什么,实际上兔死狐悲,害怕得很,也有怨言,毕竟这些丫鬟妈妈,大家一起共事的,出了一趟门,莫名其妙的,被毒哑,被卖去窑子,没怨言才怪。因此,会在无人之处,大家私下悄悄议论,互相寻个慰藉。
冯浅闻言心念一动,刘妈妈是大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对大夫人忠心耿耿。冯润出事的时候,刘妈妈也进屋子里查看,她看到了现场那一幕,也得死。大夫人不可能放过她。之所以还没发落,大夫人只不过想不到以什么罪名而已,可别以为大夫人心慈手软。
她侧头想了想,不如自己送她一程吧。
深夜,突然下起大雨来。
雨点拍打着屋顶,仿佛是无数恶魔在吼叫。
柴房里的刘妈妈,,缩在墙角边,恐惧战胜了睡意,正在黑暗中绝望地睁着眼睛。
白天她跟一堆丫鬟关进柴房,心想自己是大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按理大夫人不会下狠手,所以她的心态还算淡定。
到了傍晚,有两个妈妈带着丫鬟进来,直接就把银霜冬雪等几个丫鬟灌哑药。
那几个丫鬟拼命挣扎,又哭又叫,奈何被身强力壮的丫鬟按着,强行撬开嘴灌了哑药,然后拖了出去。
另外一个小丫鬟芳草,就被卖到窑子去。可怜那个细皮嫩肉的丫鬟,跪在地上磕头磕得额头都是血,管事的妈妈一点怜悯都没有,面无表情地让人把她拉出去。
这种杀鸡儆猴的作用立竿见影,刘妈妈吓得快死了,想着自己会是怎样的处罚,仗打?毒哑?卖去窑子?
但那些管事的人,处理掉丫鬟后,就走了,留刘妈妈一个在这里,呼天不应、喊地不灵,又不知道噩梦何时降临,总之就活在了恐惧之中。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一下,半夜又被大雨吵醒。
她绝望地盯着紧闭的柴房门,难道自己就这样一辈子关在这里?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轻轻悄悄的脚步声,跟着是锁头碰撞声。
刘妈妈的心瞬间就提起来,三更半夜的,难道大夫人派人来杀自己?
她紧张得使劲缩在墙角边,死死地盯着房门。
“咯吱”的一声,房门被推开,一条黑影挑着一盏幽幽的灯笼走了进来。
借着微弱的灯光,刘妈妈一眼看出,这个被黑色斗篷罩着人,竟然是二小姐冯浅!
灯火下的冯浅,脸色白得无血色,那一双漆黑的眼睛更是透着清冷的光芒。
“二、二小姐,您是来救老奴的吗?”
“刘妈妈,把你关在柴房的是大夫人,我有什么能耐能救你?”
刘妈妈一听,心里猛地一沉,以为冯浅来救自己,哪知道最后还得看大夫人。但是,她在柴房暗无天日过了这么久,难得有人来,不抓住这次机会,只怕就真的要死在柴房里了。
“二小姐,二小姐。”刘妈妈突然哭起来,匍匐着爬到冯浅的脚边,仰脸哭道,“您就看在我从小看着您长大的份上,在大夫人面前说说好话,把老奴救出去好吗?老奴一辈子都记得您的恩情,必定一辈子都做牛做马报答您。”
冯浅低头看着她老泪纵横的脸,内心一点波澜都没有。
看着她长大?这府里的人,谁不是看着她长大,大夫人也是呢。可没少暗地里使阴招,用捧杀、溺爱的方式毁掉一个人。
但她装出沉吟、迟疑的表情:“我记得,自我有记忆起,刘妈妈就在府上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