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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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晏轻衣死前回首他这一生,有什么最后悔的,恐怕便是这一吻。
就连晏轻衣这名字也被许多人刻意遗忘,而代之以齐二世、昏君之类名号。甚至连他的来世,也刻意遗忘这名字,遗忘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以求得自我保护。
因而,来世的衣轻飏送出那个青涩至极的吻之后,不能体悟这具身体传来的那阵酸涩之感。
那舌尖的酸楚像误食了青杏,摘取过早,也送出过早。
衣轻飏除了羞涩以外,没能察觉任何不对。只因他有恃无恐,他的大师兄不会为这一吻而疏远他,回避他。
甚至于他们这段感情中,主动跨越师兄弟距离的那个,正是大师兄自己。
而玄知之于晏轻衣,受那一吻所接收的震撼,远大于后来大师兄之于衣轻飏。
这次的障极度破碎。
衣轻飏总是在时醒时闭眼之间,眼前的一幕幕如浮光掠影般闪现。他猜测,一是源于神器本身碎为两半,二是自己记忆凌乱,大师兄似乎也极为抵触这段回忆。
还是他说过要多依赖他一点,大师兄才勉强同意他同行。
大师兄也反复强调过,让他将障和现世分清。
可话虽如此
漫步浮光掠影的宫道上,几片秋叶坠落衣轻飏头顶,他抬头,透过宫墙望见满目秋霜的院落。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些属于晏轻衣的破碎片段。
雕花的窗栏内,病卧榻上的女人抚摸小孩发顶,声音温柔如水。
“抱歉啊,母后不能再陪阿一了,阿一要听父皇的话,长成一个母后骄傲的男子汉呀。”
小孩尚不知事,懵懵懂懂,只落着泪要母亲一直陪他,并不懂得这声音终如流水逝去,是世上难以回转之事。
衣轻飏站在秋风萧瑟的宫道上,侧着头眨了眨眼。
眼前一幕随小孩的泣声渐渐消散。
面前只剩一堵穿不透的红墙。
他顿了下,继续往前。
又看见几支杏花从红墙里探出,罅隙间投下满目春光。一个小孩自他身边跑过,举着风筝,欢快笑着,几个侍从边追边喊殿下跑慢些。
衣轻飏漂亮眼眸微眯起,认出暧昧春光里跑过的那个孩子,与他幼年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
小孩跑累了,不满地撇嘴,仰头问大人们“我要见父皇,我要他陪我玩,他答应了陪我放风筝的。”
侍从们忙哄“陛下政务繁忙,若以后有了空,定会来陪殿下您的。”
小孩跺脚,还是并不懂事的年纪,吵着“我现在就要见父皇,现在就要总是以后以后以后,我讨厌以后”
眼前人影又青烟般散去。
衣轻飏向前几步,黑夜转瞬笼罩漫长幽寂的宫道。
他侧头,透过夜里斑驳陆离的红墙,望见高大深幽的宫殿内,小小的一方榻上,身着龙袍的男人讲完睡前故事,给小孩掖了掖被子。
“父皇父皇。”小孩纤密的眼睫蝶翅般轻眨,“宫里真的藏着妖怪吗晚上会出来抓小孩”
父皇失笑揉他脑袋“原来咱们阿一怕妖怪啊”
小孩努起嘴“我才不怕妖怪,我答应了母后做个男子汉的我、我只是好奇”
父皇目光落在空处,恍惚想起什么,复低头拍拍他被面,叹息一般道“这宫里,人心才最可怕呀。”
“人心会抓小孩嘛”阿一仰起稚嫩的小脸。
父皇笑“不会来抓走阿一的,有父皇在。”男人笃定般加重语气,“有父皇在,没人能将你带离我身边。”
听了这话,小孩攥着他指尖,安心沉入梦乡。
烛光将榻边守着的男人身影映得挺拔,夜风晃动烛火,几下摇动,衣轻飏再看那身影时,竟无声无息间渐趋佝偻。
立誓永远陪他身边的父皇,也终有一天老去。
衣轻飏以为自己忘记了太多事,并不会为幻境所触动。可现实是,这些记忆深埋于他的潜意识中,无须主动记住,也永远会自发想起。
他竭力回避前世的影响,也不断有人告诉他,要将现世与前世分清。
可忘记,是一件极卑劣的懦夫行径。
正是他所经历的几段前世,无数前尘,搭构起现在的他,如他身处于不落渊底幽火中一样,焚烧殆尽,又重新形成骨骼,填充血肉。
他曾向大师兄强调,他们的现在和未来,会与过去划清界限。
可实际上,他视大师兄为今生与未来之唯一,摆脱不了前世种种羁绊。没有前世,他仍会爱上大师兄。可有了前世,这份爱便添上重量,添上执念,添上诸多可念不可得。
他与大师兄,也经由这些过往成长,重构人格。
过分强调划清前尘与今生,实则是畏惧重蹈覆辙。
大师兄不愿他担起前尘之重,是偏袒于他。可他选择回避过去,是不公于他人。不公于那些曾爱过他、他爱过的人。
即便他们已消散于前尘之风中。
眼前之景再度变幻。那佝偻的男人也已满身衰老,躺上了他幼年熟悉的病榻。
少年晏轻衣伏在父亲榻边,双目赤红,还如儿时般紧紧攥着他指尖。只是那指尖已苍老枯瘦,再难挽回。
父亲嘴唇翕动,反复絮叨“吾儿莫怕,吾儿莫怕”
周围太医与大臣以为皇帝是老糊涂了,还当太子是孩童。可只有晏轻衣清楚,父皇是怕他走后,留他一人在这夜无限长、无限深的禁宫。
少年的他脊梁已似成人,众人面前,也不再如儿时那般可肆无忌惮在病榻前放声大哭。
他明白了什么叫不能再陪伴,什么叫离去。
他只能紧紧攥着那枯瘦指尖。
老去的男人终不再翕动嘴唇,说着“吾儿莫怕”。
他深深伏进父亲手臂间,于无尽悲痛与茫然间,听一旁内侍宣告大行皇帝遗诏。
衣轻飏半晌别过头。
这次脚步却不敢再往前。
有什么东西噎在胸中,不上不下,感受得到它的存在,却诉说不清它究竟是什么。
他恍惚在宫道一角,又看见幼时自己。却不是小时候的晏轻衣,而是小时候的他。
他那时体弱多病,并不能放风筝扒屋顶,也不能惹得全宫上下人憎狗嫌。只有偶尔身子好时,母妃会陪他在屋外玩玩泥沙,堆堆房子。
那些沙子是精挑细选的,没有杂质,阳光下亮闪闪的。堆好的房子要盖顶了,他捧起一大把沙子,献宝似的给旁边站着的华贵宫装女人看。
女人站在侍女撑着的伞下,笑呵呵看他。
那些流沙于他掌中滑落。小衣轻飏急了,使劲去握住,可越使劲那些沙子流得越快。
母妃和侍女们哈哈笑作一团。
直到小衣轻飏委屈红了眼,母妃才良心发现,笑够了,弯腰拿锦帕温柔拭净他手心,“傻孩子,流沙是留不住的呀。”
“留不住的东西,便随它去吧。”
年少不懂此言,轻言别离。
后来才知别离之重。他轮回的许多次人生,往往开始得到最多。往后余生,竟都是别离。终如握流沙于掌心,欲东流之水回转,不可再得。
脸上有咸咸的东西滑落,沾湿他嘴唇。
风从不知名处吹来,拂乱他发丝。
他不愿再向前,可一低头,已发现自己身居高处。
漫漫玉阶之下,万民跪拜。
观星台上,玄衣国师持玉玺玉印朝他一步步走来。
他怔愣着,眼神定定望着那国师,一转不转。
玄知将玉玺玉印双手递交于他,他犹在怔愣,于众人压低的催促声中回神,接过这国之重器。
玄知眼睑低垂,无波无澜。待他稳稳接过后,方转身面向玉阶之下,声音沉稳,却足以令台下之人听清
“今日,吾皇受命于天,荣登九五之位”
台下万民便山一般跪倒,齐声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衣轻飏立于人间最高处,高不胜寒。余光留意玄知仍在自己身边,一颗心方才稳稳落下。
新帝登基的第一年,玄知送自己的师父凌霄子闭关后,回玄天观枯坐三日三夜,只为算清一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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